攀登沙斯塔山(Mt.Shasta)
汽车在北加利福尼亚州的5号公路上已经开了2个多小时,夜渐渐地深了。大地上万籁
俱寂,只有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轮声。远处的山在月光下透出凝重的轮廓,深沉含蓄
韵味绵延。山顶上飘来的浮云,时不时将悬在天穹的一弯明月遮去,投下巨大的一片
阴影。车上的同伴忙碌了一天,正在抓紧时间小睡一会,今晚我们要攀登沙斯塔山
(Mt.Shasta).
沙斯塔山(Mt.Shasta)海拔4322米,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有大小7个冰川。在加利
福尼亚州位列第五高峰。在欧洲移民来到之前,这里曾是三个土著部落的居住地。沙
斯塔山(Mt.Shasta)在他们的信仰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以前他们每年都要在这举行盛
大的庆典。当然,现在就是连土著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沙斯塔山(Mt.Shasta)是一
座死火山,在过去的10000年中,平均每800年就会喷发一次;最近的4500年中,则平
均每600年就喷发一次,最近的一次喷发是在1786年。
半夜12点多,我们来到进山口停车场。不大的地方已停了十几辆车。2110米的海
拔,气温接近零度的空气寒冷清冽,一扫山下的暑气。沐浴在月色中的松林幽然静
谧,满天的繁星格外的明亮。我最喜欢看星星了,虽然一点也不懂星象。除了几个少
年时代就知道的“猎户”,“北斗”外,就不知别的了。喜欢看星星,不是想辨认星
座,全是为了感受星空的浩瀚。每次去露营,当大家都睡了,就会搬一小躺椅在帐篷
外。凝视着深邃的夜空,看着星星悄无声息地在空中闪着,那么高远,那么神秘。我
的思绪也随之飘荡在那茫茫的穹苍。
半夜1:25AM,跋涉开始了。背上十多公斤的背包,带上头盔,系好头灯,手持登山
杖,背着冰镐,在一片静寂中,我们的身影融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一路上林木茂
密,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原野清香,沁人心脾。山径有点曲折,但还算平坦。只
是时不时山路会被那大片的还没融化的雪掩埋,让人一时方向莫辨。由于是半夜启
程,一路上难得遇见人影。除了几声虫鸣,就是沙沙的脚步声,粗粗的呼吸声,和登
山手杖点在地上的哒哒声。偶尔的一声咳嗽,在幽幽的在林间回响,更显得夜的静
谧。我们是老登山客了,深愔慢行短停的秘诀。朋友和我轮流在前面带路,另两位同
伴则一步不拉地紧紧跟着。我静静地走着,默默地想着。
不久,远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转过一个弯,跨过一条湍急的小溪。天地忽然开阔起
来。朦胧的月色下,一栋小小的石屋立在眼前。这里是我们休息的第一站,塞拉俱乐
部(Sierra Club)的露营地 – 马营(Horse Camp)。我们用了55分钟,走了3.2公
里,但海拔才上升了323米。
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是美国最资深,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的基层环保组织
之一。它于1892年5月28日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旧金山成立。第一位主席是著名的保护主
义者约翰.缪尔(John Muir)。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遍布美国,有几十万的成
员,它隶属于加拿大的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 Canada)。
稍事休息,我们继续前进。过了马营(Horse Camp)后,山上林木愈来愈稀,路面也
从土路变成了石块,又变成了冰雪。很快走出了树线,上了雪线。今年的雪特别
大,都快7月底了,厚厚的积雪仍旧覆盖着山路,灌木和小溪。只有在高耸陡峭的山
尖,雪才逐渐化去,露出了黝黑的真容,在夜幕中显得有些狰狞。一路上经常看到大
小碎石从山顶滚下,带来阵阵轰鸣声。我们踩着冻得绑硬的冰雪,顺着山坳往上
走。这条道叫“雪崩峡谷(Avalanche Gulch)”是最容易和最安全的上山路线。雪坡愈
来愈陡,还稍有点滑,不过还能对付。我一步一步地尽量踩着前面人留下的脚印/脚
窝。走着走着,在翻过了一个海拔2775米的小陡坡 - 登山者峡谷(Climber's
Gully)后,发现后面人不见了。原来他们耽心路滑,正在坡下忙着套冰爪。
半小时后,又翻上了一个长长的小山坡,从这里终于看到了远处不时闪过的点点灯
火,那就是最高的宿营地 - 海拔3170米的海伦湖(Helen Lake)。再往上是一片陡峭
的雪坡,雪坡上是一道刀脊似的石崖,屏风般横在山顶。在月光下,是那么遥不可
及。这就是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人称 “红崖”(Red Bank)。山坡上,除了几个滚下
来的大小石头,一片白雪皑皑。没有草,没有树,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登山者的头灯在
移动。回首山下,无边的松林,沉睡的小城,还有远处那一泊银光闪烁的小湖透着生
机。和身边两侧的孤零零的光山秃石的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走着,走着,脚愈来愈沉重,身上的内衣也早已湿透。同伴们疲惫的身影也渐渐隐谧
在了黑夜里。不能停下来,一停下那透着冰雪寒意的山风,吹在汗湿的衣服上,令人
寒彻肌肤。只能慢慢的边走边等。
很快,一绺晨光从沉沉的黑幕后里钻出,将那遥远的天际线上的那条青色的云带上描
上一条浅玫瑰色的边,开始是细细的,淡淡的。尔后渐渐扩散,色彩也加重了,有橙
色、紫色,黄色,绛色 ….,似一条长长的纱巾,飘在远方的群峰之上。映的大地也是
一片橙红。紫色的天空还零落地挂着几颗星星,最亮的一颗在东半边的天上,不知那
是不是“启明星”。我赶紧停下脚步,掏出了相机,在寒冷的晨风中,用冻得颤抖的双
手留下了这“天亮时刻”。
终于在5:15AM到了海伦湖(Helen Lake)营地。找了一块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坐
下,开始吃早饭。所谓早饭就是自制的草莓酱+花生酱三明治。吃罢早饭,同伴们还没
到,索性不等了。套上冰爪,把登山杖换成冰镐,独自冲顶。
从海伦湖(Helen Lake)到“红崖”(Red bank)是整个登山旅途里最艰巨的一段。短
短1.6公里,就要爬升743米。仗着骑自行车练就的大腿力量,不走“之”字,而是看准
前面人留下的脚窝,提腿抬足,象上楼梯般,直冲山顶而去。可惜有时脚窝就会突然
地没了,只有一片光溜溜的冰坡。这时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步履维艰。我得侧着
身,用脚侧面卡进冻得硬硬冰雪里,落地踩实了,把身体重量移上去。再两脚交
错,开始下一步的周而复始。由于坡太陡了,虽然有冰爪,也要十分当心脚下打
滑。一旦打滑了,再处置不当的话,滑下个几百米是小意思,一溜到底,成了人体导
弹都是有可能滴。几年前,第一次登这山时,还专门练了好久用冰镐止滑的技巧。幸
好还从未有机会用到过这个技巧。这段路我整整用了2.5小时。浑身的力量好象都搭上
了,缺氧的头疼与瞌睡交替着噬啮疲惫的身躯。每一步都沉甸甸的。三步一喘,五步
一停。据说一年大约有15000人登山,只有1/2能到顶。半途而废的,除了绝大多数是
天气的原因外,其余就是在这段陡峭的山路上嘎然而止,梦断“红崖坡”了。
在快到“红崖”(Red Bank)时,天空已经放亮,太阳把整个世界罩在灿烂的阳光
下。雪地此时变得十分的耀眼,得赶快戴墨镜和擦太阳油了。 可坡这么陡,沉重的背
包拿上拿下实在是不方便,万一不小心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一准会一直滚到海伦湖
(Helen Lake)了。只好眯着眼,咬着牙爬到了海拔3900米的“红崖”(Red Bank)下
才休息。
“红崖”(Red Bank)就是一个近乎垂直的悬崖,有五六个宽不过丈余豁隙可以通
过。豁隙里的山道更陡,冰冻得更严实。我弓着腰,借助着冰镐,一点点的往上
挪。顺着豁隙望回去,两侧蜿蜒的萨金特山脊(Sargents Ridge),和卡萨沃山脊
(Casaval Ridge),波浪般相接着伸到山下,消失在了绿绿的林海里。两条山脊中的
山坳就是那片刚跋涉来陡坡。从这里看海伦湖营地,只剩几个五颜六色的斑点了。陡
坡上正有不少蚂蚁般小黑点在缓慢的向上移动着。
过了“红崖”(Red Bank),还有一段123米高的陡坡。上到坡顶,又有一座160米高的
小山 - 海拔4194米的“痛苦山”(Misery Hill)横在面前。“痛苦山”(Misery
Hill)的名字可真是恰如其分。在你千辛万苦的过了陡峭的“红崖”(Red Bank),以
为可以轻松了,结果还有一长段陡坡。上到坡顶,想想峰顶也该近了吧。又来了一座
山挡在前面,还是看不到峰顶。而高山反应和一夜攀登的疲乏又相继袭来,这时全靠
是毅力和信心了。
蓝蓝的天幕上镶嵌着一轮灿烂的太阳,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微风的恬静和耀眼的光亮
中,雪山上一切都是那么晶莹和洁净。脚下偶尔也会飘过一缕浮云,飘渺而虚幻。这
真是一个理想的登山日。盘盘曲曲的山路上,已经见到陆续返回的登山客。每个下来
的人经过时都会热情地鼓励说:“马上就要到了,顶峰就在前面!”我知道离顶峰真的
不远了。心跳得着实厉害,一夜的无眠,8个多小时的攀登,加上高山缺氧让人有点昏
昏欲睡,可为了达到12点登顶的目标,还是尽量加快了步伐。随后的时间,思维几乎
停滞。只记得自己在山路上走呀走。
突然间,沙斯塔山(Mt.Shasta)的顶峰出现了。越过前面那一小片的平地就是百米多
高,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顶峰了。七月下旬的火山岩上居然还缀满了冰凌与雪。我
急切地在乱石堆里摸索着,向山顶的最高处辗转逼近。好象走了很久,但顶峰的天际
线似乎永远在前方两百米。终于,在爬上一块大石后,那个锈迹斑驳的小铁盒子,那
个每个登顶者写下感言的小铁盒子出现了。见到它,意味到顶喽。看看
表,11:52AM。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登上山顶,放眼四眺,一览众山小的壮丽驱散了一路的艰辛和疲劳。白皑皑的雪山在
脚下,云朵在脚下,森林在脚下,遥远的地平线在脚下……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右侧不
远处是美国最长和最活跃的惠特尼冰川(Whitney Glacier),它有近2公里的长
度。常年不化的冰川,沿半圆锥的切面伸展下来,直奔到北面的山坳里。冰川上有着
一条条长长短短的神秘的冰缝,泛着悠悠的蓝光,如仙境般迷幻。好几次我都想走过
去看看,可惜没有同伴。而在顶峰的另一侧,一缕缕细细的硫磺烟雾从当年的火山口
里缓缓上升。在 1875年,约翰.缪尔(John Muir)登顶后,遭到忽然而降的暴风
雪,几乎冻死。多亏他蜷缩在这个火山口边上,才安然度过了那个晚上。
签完名后,没急着下山。独自坐在了山尖的大岩石上,静静地感悟着大自然的造
化,享受着大自然无言的美,“风景本天成,有缘方赏之”。来了很多次,为什么还是
让人如此神往?是山的清韵,雪的皎洁,还是冰川的深奥?是原始的宁静,拼搏的收
获,还是生命的感悟?在这个远离喧嚣都市,远离繁华的旷野,我找到了一片属于自
己的世界。也许我永远不会摒弃一切,做一个真正的东篱采菊人。一杯淡酒,一壶菊
茶,太清苦。一叶扁舟,一件蓑衣,太孤寂。我宁愿常常从现实生活中溜出来一小会
儿,像那朵山间里小小的云,随着轻风慢慢飘着。从山坳升到山尖,自由自在,带着
一份淡淡的超然。
1:00PM,该是下山的时候了。从飞逸的遐想中惊醒,背起背包,依依不舍地向山下走
去。此刻,风和日丽,云淡天高,多么好的登山天气!
再见了沙斯塔山(Mt.Shasta),明年再见!

Yiwei, age of 54, passed away on March 18, 2012 in a deadly ski accident at Sierra-at-Tahoe. Yiwei was one of the longtime members of CCEA and an outstanding contributor to the organization. Yiwei was a charismatic and much loved person and a trusted friend to many of us. He is survived by his wife Connie Lau, his daughter Annie, and his son Brian. Yiwei will be greatly missed. He will be remembered.
Sunday, March 25,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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